《饥饿》是对食欲的一再克制,而《羞耻》则是对欲望的不加掩饰。电影给我的第一感觉,冷,非常冷。布兰登面无表情的一遍遍走过纽约吹着寒风的街道,一遍遍浏览身下姿态各异的妖娆躯体,可悲的是,于他而言,这两者并无本质上的区别,因为他是一名性瘾患者。
你可以有烟瘾、酒瘾,也可以有各种各样提不上台面的怪癖,总有人能够容忍你甚至同情你怜惜你,但是性瘾,却总是受不到应有的尊重。你说你滥交只是因为你生了病,所有人都会觉得这是一个不诚实的借口,于是那些性瘾患者们,只能过着白天与黑夜般的割裂生活,一方面压抑自己的欲望一方面又因这压抑而产生更多的欲望。有人爱哭,高兴的时候哭,生气的时候哭,伤心的时候哭,激动的时候哭,布兰登的纵欲,亦是一种哭泣,不过是换了一种体液的排放方式,所以他的不举可以理解为,如果一双眼睛一直用来流泪,那么当它想要微笑的时候,难免会力不从心。
《羞耻》的格局不大,是一部属于“当下”的电影。它的镜头始终对准布兰登和他的妹妹希西,对他们的现状进行纵向的探讨。没有前因不谈后果,每个角色一出场就已经是伤痕累累,没有“XX years later”的魔法,时间是静止的,角色们始终停留在饱受折磨的阶段,镜头不带来治愈而是直接向伤口里探去,拍得一篇血肉模糊之后草草了事。这样一种深入,直接导致了观众对角色本身的忽略,布兰登为何会患性瘾?希西为何来到纽约投奔她的哥哥?她手腕上的疤痕又是怎么回事?这些有助于使观众与角色亲近起来的问题一概不在导演的讨论范围之内,所以全片弥漫了一种雾气一般的隔阂感,这种隔阂感和片中人物的隔阂感又是一致的,所以,在观影的过程中,我们并不在布兰登和希西的深渊里,而是在自己的深渊里向外窥视。
所以会觉得格外感动,珍惜每一点从冰窟里透出来的火光。影片前段里希西和布兰登一起在等地铁,希西帮布兰登捻去肩膀上的毛絮,布兰登让开了。
B:“Leave it.”
S:“You have a fluff.”
B:“I like it there.”
之后,布兰登将毛絮拿下,恶作剧的放在了妹妹的肩膀上,希西拆穿他的把戏乐的像一个孩子。
“像一个孩子”,这其实是兄妹两个都一直在追求的东西,没有那么多叵测的人心和羞耻的欲望,像孩子一样简单的相处,我一直相信,心理上某处有缺陷的人,在另一处一定是更加单纯和敏感的。只可惜距离你最远的,就是过去的事情。布兰登和希西,当他们在时间的节点上妄图去追求远在身后的东西时,面临的只有失望。之后希西央求布兰登去看她的表演,得到允诺的她更像孩子得到了糖果,她撒娇似的跺了跺脚,依偎着布兰登兴奋的说了一声“Yay”,这是全片里最最温暖的片段,当看完电影再回过头来看这段的时候,那种酸涩悲伤我真没法用语言来形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