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的戴维斯敦
第一次真正有理想是在中学,有次作文课上要求写景物,我却构想了一个烟雾缭绕若隐若现的海上岛屿,我一个人像仙人或者道士一样无忧无虑地生活在岛上,看日出日落。这种避世的消极情绪自然因为不符合精神文明建设的主流方向而被老师和家长狠批了一顿,但那以后,我勾画的这个岛就成了我心中一直执着守护着的圣地。我常觉得人生的第一要义是快乐、自在,比起这个,物质只是实现它的诸多途径之一,我从不否定物欲,但是也从没有把它看得比精神享受更重要。从中学的那个反抗期开始,我的心中出现完全割离的两个世界,一个是世俗中大家推崇的所谓成功人生,一个是自己追求的精神乐园。
最开始,守护自己的快乐与家人指定的自我奋斗之路是完全抵触的,但我始终是个乖孩子,只能默默在内心和自己制造的幻象斗争。就这样我听着重型音乐写着各种叛逆的文字,考上了还算不错的大学。我选择了和家人毫不相关的专业,觉得这样就可以远离他们的世界。
大学的时候,我一直在发奋准备出国留学,因为那个时候,美帝在我的印象中是一个和自己的理想国略靠近一些的世界,它干净没有太多杂质,代表着自由。巧合的是,出国也是家人对我的期许。两种原因一起给了我更多奋斗的理由,本科毕业后我顺理成章地走上了留洋之路。
在国外我考虑了一些关于快乐的事,一个活在对家庭叛逆中的人可以达到快乐幸福吗?我告诉自己不会,亲情毕竟是维系一生的感情,所以为了快乐就应该像家人妥协,至少表面上顺着他们的意思,让他们满意。有时候我和家人聊天,说些让他们高兴的话,家人因此觉得这下我成熟了,可以让他们放心了。可是我在内心还是个孩子,还是那个捍卫着自己岛屿的理想主义者。
这时候我到了人生的一个转折点,对前路的愈发迷茫和对自我认识的加深让我开始躁动,与真爱的邂逅又让我第一次开始考虑脱离家庭,实现思想上的独立。精神上的独立必须依赖于物质上的独立。加之我对我们未来的规划,迫于现实的重重阻碍如果想在一起可能要付出的加倍努力,接下来要考虑的就是怎样奋力打拼,为了物质而割舍一时的精神享受。写这一段的时候,我甚至感觉得到那个我所厌恶的世界就在不远处散发出灼人的热气,每敲一个字在内心都是一种折磨。但我忽然有一种忍辱负重的勇气和决心,因为隔着肮脏的迷雾,我仿佛看到曾经梦想的乐土也在不远处。
如今我踩在这片已经不再如理想中那么干净的土地上,发现曾经泾渭分明的两个世界在我的意识里已经慢慢混在一起,逐渐模糊,分辨不清。我像船长一样,历尽艰险将要回到魂牵梦萦的戴维斯敦,却发现已经不知不觉地登上了黑货船。
曾经不止一次听过所谓先适应再改变这样的说法,但是人总是习惯于安逸的,当适应了之后能有几个人还记得改变的初衷? “我们已经完全变成二十岁的时候我们与之抗争的东西。”这大概就是所有人的宿命吧。有一天,曾经执着于守护的我们都会放弃戴维斯敦,踏上黑货船,抑或,这两者本没有分明的界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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